临渊羡喻·花柳巷(双花篇) 上
*引子
晨,天朗气清。
“早安啊文州。”
黄少天站在树下,手腕一转便是一朵漂亮的剑花,剑锋划过,掀起一阵微风,拂过娇嫩的花朵摇了三摇。
喻文州随口应了一句:“少天,今日的花开的真好。”
两厢都不再说话,场面沉寂了好一会儿。
“文州,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我每日要给你讲一个天下间的故事?”黄少天忽然问道。
“当然。”喻文州笑,“我们做生意的,总不能让你赖了房钱。”
黄少天随着喻文州笑了两声,却带了些许苦涩意味,“刷”地一声,利剑入了鞘。
“既然花开的好,那今日的故事便给花罢。”
喻文州抬头,黄少天站在树下的阴影里,眉眼瞧得不清楚,却隐隐约约格外锋利。
他只听得黄少天清亮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叹息。
“今日便讲……一朵旷世之花。”
喻文州在一旁的石桌旁坐下,斟了两杯茶。
“洗耳恭听。”
黄少天讲,他当剑客时,一剑霜寒十六州,在江湖上有头有脸的,但是甚少与官宦子弟相交。
朝廷里的人喜欢搞上不了台面的东西,大多数手里都黑得紧,他不喜欢他们,也懒得和他们打交道。只有一个人,他认识那个人的时候,那个人位高权不重,没什么架子,和那些他认知中的朝廷里的人不一样。
他说,那个人是南凉的少将军,叫张佳乐。
张佳乐这个人如何成为“旷世之花”的是后话先不谈,而他在成为旷世之花之前,是京中有名的“旷世奇葩”。
他爹是有名的大将军,他张佳乐枪法也是一等一的好,十岁那年在武场一杆长枪单挑副将一直都被传为佳话,不过饶是小时候名声再怎么好,也耐不住他爹只有他一个儿子,从小被娇惯着长大。
按理来说这娇养大的男儿要么飞腾发达仍是壮志凌云
,要么沉迷玩乐就此顽固不化。
很可惜,张佳乐属于后者。
黄少天和张佳乐就是在赌坊认识的。
这事儿时隔多年提起来还有些尴尬,黄少天自小眼疾手快,盘缠没有了就去赌坊里来上几局,没人看得出来他出老千,当日黄少天也正准备用这个来捞一笔,谁知这钱刚要到手,却有人出来碍事。
黄少天当时年轻气盛当然不会退步,张佳乐自小养尊处优也不会忍让,一来二去俩人就掏家伙一对一的打了一架。
张佳乐枪法一流,黄少天“剑圣”之名也不是吹出来的,两人势均力敌,打了个平手之后便瘫在地上背靠背地喘气。
“你小子,呼……剑术不错啊。”
“少将军枪法也名不虚传,在下敬佩……哎哟少将军你踩到我了!”
迎着阳光,张佳乐站起来向黄少天伸出手:“什么少将军,我叫张佳乐。”
黄少天眉毛一挑,伸手握了上去:“黄少天。”
“没了?”喻文州低头抿了一口茶。
“哪能呢,”黄少天把茶全当水止渴,喝了一大口,眼睛亮亮的,“重头戏可不是我,而是张佳乐和另一个人。
“皇商,文州你知道皇商吧。这另一个人就是南凉最有钱的皇商,叫孙哲平。”
黄少天眨了眨眼,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。
“悄悄的告诉你,这个最有钱的皇商孙哲平,是张佳乐的姘头。”
黄少天和张佳乐熟起来的时候,张佳乐和孙哲平早就生米煮成熟饭熟的不能再熟都快烂了。
不过孙哲平一直都是活在张佳乐的话中,某件事之前黄少天基本没见过这个人。
至于“某件事”是哪一件……
黄少天鲜少来醉花楼这种地方。
刚进门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脂粉气,特别是黄少天这种鼻子好使的,几乎是掩着下半张脸进的门。
有眼力见儿的小厮立刻凑过来谄笑,黄少天皱了皱眉,低声说我来找少将军。
张佳乐订的雅间在三楼,黄少天远远的就听见三楼有女子欢笑之声,本来还以为是哪家的纨绔子弟,直到厢房的门打开——
原来是张家的。
黄少天皱着眉捏着鼻子把张佳乐从女人堆里揪出来,扔在椅子上,挥挥手让那些女子出去,看着醉得不成样子的张佳乐没好气地说:“你闻闻你身上这儿味,香得都呛人!被孙哲平发现了你就等着下不来床吧!”
本来想用孙哲平威慑一下张佳乐,没想到这人听见孙哲平的名字回光返照般蹭的一下站了起来,然后又软软地趴在桌子上,大着舌头骂道:“别跟我提那厮,他能来这儿找姑娘凭什么我不能来……少天你,你把酒给我拿来……”
“都这样了还他妈喝!”黄少天把酒壶拿在手上举高,“你说什么‘他来这儿找姑娘’?孙哲平来这儿找姑娘?你可别逗我。”
张佳乐喝的迷迷糊糊的,口齿不清地说:“我要是逗你的话,天打雷劈!”
这么说黄少天就不得不信了。想当初黄少天接受张佳乐是个断袖的时候还是很快的,毕竟人家两人你情我愿他没资格去指责,可今日看来孙哲平这人竟敢这么对张佳乐……
“叩叩。”
有人敲了雅间的门。
张佳乐晕乎乎地睡着了,黄少天抿了抿嘴,警惕地看着房门,道:“进来吧。”
来的人黄少天没见过,但他下意识就有一种感觉。
这人是孙哲平。
于是黄少天试探着问:“孙哲平?”
孙哲平点了点头,环顾了一下雅间,然后看到了黄少天身后那个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张佳乐。
“麻烦黄少了。”
说着就上前几步想去扶张佳乐,黄少天却挡着张佳乐没动,孙哲平皱了皱眉:“借过。”
黄少天的神色慢慢冷了下来:“知道他为什么喝这么多吗?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你自己想想吧,你来这儿是干什么的。”
孙哲平思索了一会儿,忽然挑眉:“他以为我是来找女人的?”
猜的倒是挺准。
“知道就好。”黄少天冷哼一声,“枉我还以为你对他有多真情实意。”
噗嗤一声,孙哲平笑着摇了摇头。
“你笑什么。”
“我是来查账的。”孙哲平无奈道,“醉花楼的东家我也占一份。”
卧槽,大意了。
彼时年轻好胜的黄少天尴尬地往别处瞥了瞥,怀疑地看孙哲平:“真的?”
“黄少,如有半句虚假,孙某五雷轰顶不得超生。”
“……行吧行吧我信了。”
黄少天瞥了眼睡死的张佳乐,心道你们京城人怎么都喜欢发誓。
这屋子里的三个人,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多余,黄少天向孙哲平拱了拱手就离开了雅间,顺便贴心地关上了门。
第二天黄少天去找张佳乐,却被告知张佳乐还没起床。
这人怎么这么能睡。
这么想着的黄少天也没选择跳墙去看看真假,于是他也就不知道张佳乐此刻在屋里被孙哲平揉着腰,气愤地低声嘀咕着,损友黄少天,说扔下老子不管就扔下老子不管。
“念叨什么呢?”孙哲平忽然问。
“没什么没什么。”张佳乐秒怂。
此后黄少天见张佳乐,基本看见的都是有孙哲平陪伴的张佳乐。
眼睛好痛。
和张佳乐孙哲平并肩走的黄少天忍不住捂着眼睛看向别处。
这俩人偏偏还不避嫌,大街上搂搂抱抱的也不怕别人说——反正有钱有势,惹不起啊惹不起。
“我说黄少天你离我们那么远干什么?”
张佳乐没好气地对离他们三尺远的黄少天说。
黄少天冷笑一声。
“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?”
喻文州让郑轩拿过来一盘点心,拿起一个递给黄少天:“你们关系很好。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黄少天眉毛高高地扬着,“文州我跟你说,那阵儿我在南凉除了皇帝谁都不怕,没人敢动张佳乐,也就没人敢动我。后来我离开南凉了,张佳乐这厮还抱着我差点没哭出来,啧啧啧……”
“旷世奇葩……”喻文州慢悠悠地又斟了一杯茶,“既然这‘奇葩’后来转了性,那事情定然不止到这儿就结束了。”
黄少天嘴里嚼着喻文州递过来的点心,咕噜一下咽下了肚。
“是了,事情没那么简单。后来我走了,接下来的事,都是听别人说的。”
黄少天拿起茶杯在手中,拇指和食指转动着杯子,视线一直盯着茶杯,半响叹了一声将杯子放下,声音低低的,不符他张扬开朗的性格。
“变故发生在这段时间……说起来其实没什么,人的一生总要经历的事情而已。
“可对于张佳乐来说不一样……事情叠加在一起他就必须做出转变。
“我走后一个月……乐乐他爹过世了,与此同时,东楚和北戎联合,大举进攻南凉与两国接壤之地。
“张佳乐……这个惯大的少爷,被迫穿上戎装,前往边疆。”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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